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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叁 荒唐夢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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寺院門口,主仆三人剛坐上馬車外面就響起一陣悶雷,緊接著便嘩啦啦下起雨來。

秦漪喉頭難受的緊,身上也是忽冷忽熱,想來是風寒未好又著了涼的緣故,現下她臉上一片潮紅,渾身也全然沒了力氣。

寶畫將披風蓋在她身上,臉上寫滿了擔憂:“小姐的病情又加重了,待會兒回府奴婢就去稟告夫人再尋個大夫來。”

秦漪靠在寶珍身上,雙目微微睜開,眼尾輕輕往上挑著,臉頰含著緋色,無端生出幾分媚姿,瞧兩個丫頭表情凝重,她故作輕松道:“我莫不是招了什麽邪祟,不然一個風寒怎麽拖了這麽久還不好。”

話音落罷她又忍不住咳了幾聲,兩個丫鬟心疼得小臉糾作一團。

“呸呸呸,小姐莫要胡說。小姐是天生的有福之人,就算有什麽邪祟也定然近不了身。更何況,今日得見觀南大師,有他的聖光庇佑,小姐的病定會很快就好了。”寶珍急聲道。

“觀南大師......”秦漪低聲呢喃著,眼前又浮現出那雙好似看破一切紅塵的深眸。

那雙眸子清澈的就像出水清蓮,讓人不敢直視,唯恐褻瀆了它。

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幹凈的人呢?

寶珍拿著帕子替她擦拭額上的細汗,想到什麽又問道:“好端端的,小姐的手帕怎會丟了呢?”

秦漪從寶畫手裏接過茶水潤潤嗓子,不甚在意地說道:“一個帕子而已,丟了也就丟了,無礙的。”

寶畫到底心細許多,考慮事情也更為周全:“那帕子上繡著小姐的閨名,若是被那有心之人撿去恐有不妥。”

聞言,秦漪沈吟片刻,隨即搖頭道:“當初我只繡了乳名‘綰梅’二字,這京城中定然不止我自個兒叫這名字,就是被人撿去想作什麽文章,人家又憑什麽咬定是我的呢?莫要多想了。”

寶畫點點頭,不再多說什麽。

回到府裏時天色已晚,寶畫叫人打了熱水送來,秦漪沐浴後換了身幹凈衣裳躺在美人塌上,屋外淅淅瀝瀝落著雨,聲聲催人入眠。

她捧著手爐漫不經心地看著窗外,寶珍坐在一旁編絡子,不多時,寶畫端藥進來。

“小姐,奴婢剛才跟夫人說過了,明兒個就有新大夫來府裏了,聽說是京都的一位名醫。”

瞧見那黑漆漆的藥秦漪就頭疼,她眨眨眼睛,軟聲軟語:“這藥吃了也不見好,好丫頭,今兒就斷一回吧。”

那藥實在苦得難以入口,光是聞著味道她就直想作嘔。

一聽這話,寶珍放下絡子擡起頭,和寶畫異口同聲道:“不行!”

秦漪無奈地笑了笑,知道逃不過,索性端起碗一口飲盡,苦澀之感從舌尖蔓延至心脾,緊接著一顆蜜餞被填進嘴裏。

“小姐,後日周家就來人下聘了,到時候您可得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。”寶畫像哄小孩一樣輕聲哄著她。

說起這個寶珍就來了興致,將手裏的絡子擱置一旁,眉開眼笑道:“是啊小姐,用不了多久您就是周夫人了,姑爺不僅模樣英俊,還那麽聰慧,年紀輕輕就已經做上翰林學士了,京城裏不知道有多少千金小姐羨慕您呢!”

提到周子濯,秦漪口中只剩酸澀之感,她垂眸沒有接話,神情有些落寞。

寶珍以為她還在惦記晌午在寺裏時秦雲說的那些話,便輕聲勸道:“小姐何必想那麽多,您這模樣在咱們整個西臨城都是數一數二的,無論才情還是身世都不比那蘇小姐差,姑爺他......”

話還未說完便被寶畫厲聲打斷,“行了,別說了。”

眼瞧著自家小姐轉過身去,寶珍才堪堪意識到自己又失言了,她摸摸鼻尖,小聲嘀咕:“本來就是嘛。”

在她眼裏,她家小姐就是九天之外的仙女兒,不僅人美心地還那麽善良,就是進宮做娘娘也是夠格的。

也不知道那周公子是怎麽想的,唉。

秦漪面朝著窗子,眼角有些酸脹,幾日前她便聽說,過不了多久蘇將軍就要回京了,屆時,蘇月遙必然也會回來,她太清楚不過,那個女子什麽都不用做就已經贏了。

旁人或許不知道,周子濯今日腰間綴的玉佩便是蘇月遙的,那年宮宴上,那玉佩便掛在那襲紅裙上。

他定是愛她至深才會走到哪都把它戴著吧,這樣一瞧,倒像是她將一對戀人活活拆散了。

晚膳過後沒多久秦漪便歇息了。

夜裏她睡得並不安寧,一直做著奇奇怪怪的夢,最為怪異的是,白天所見的那位觀南大師竟莫名出現在她夢裏。

夢境中,那佛子竟一襲紅衣委地,不過即便斷了發那副清雅模樣也未消減半分,紅袍在他身上並無半點突兀,反倒多了幾分惑人之態。

不同於白日所見的淡然神情,他嘴角浮出一抹清淺笑容,眸中也泛著柔意。

她不解:“聖僧何故這番裝扮?”

觀南凝視著她,眼底閃過幾分悲憫:“這不是姑娘所期盼的嗎?”

這回答讓她更加迷惑,她走近幾步,想問得更清楚,面前卻忽然出現一張陰沈的臉。

是周子濯。

他眼神狠厲,咄咄逼問:“綰梅,你怎敢背叛我!”

話音剛落他忽然用力掐住她的脖子,一雙猩紅的眼睛裏蓄滿恨意,他手下的力氣極大,讓她險些喘不過氣來,只得兩手拼命掙紮。

“小姐,小姐?”

耳畔響起熟悉的聲音,她從夢中醒來,緩了許久才清醒過來,剛才的夢太過逼真,她差點以為自己就要死去了。

寶畫擔憂地看著她,拿著帕子為她擦去冷汗,“小姐可是夢魘了?”

她借力坐起來,眼皮一直跳個不停,“嗯,做了些怪夢。”

想必是這段時日話本看多了,連僅有一面之緣的和尚竟也入了她的夢。

真是荒唐。

她掀開衾被,這才發覺渾身早已香汗淋漓,褻衣緊緊貼在身上,勾勒出婀娜身段,寶畫只瞥了一眼便慌忙挪開眼睛。

“寶畫,我覺得自個兒好多了,不用再請大夫過來了。”

“這怎麽行,您身子還沒好利索呢,剛才夫人房裏的丫鬟來傳話,大夫晌午就到,您先洗漱吧,寶珍去拿早飯了。”

秦漪知道拗不過她便不再多言。

晌午,她院子裏果然來了位新大夫,那大夫約莫四十多歲,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,說話時豆大的眼珠子提溜亂轉,怎麽看也不像什麽名醫。

大夫給她診了脈後便草草開了藥方,動作之快讓人傻眼。

寶畫心裏直犯嘀咕,但因著夫人身邊的丫鬟也在場便不好多說什麽,送走大夫後她便去藥房抓藥。

廂房裏,秦漪百無聊賴地斜靠在榻上,手裏拿著話本打發時間。

沒多久,寶畫去而覆返,臉上帶著怒氣,眼眶一片通紅。

秦漪放下話本,柔聲問道:“這是怎麽了?”

寶畫吸了吸鼻子,偷偷抹了把眼淚,遲疑幾瞬後回道:“小姐,奴婢無事。”

這模樣哪像是無事,秦漪掀開臥被作勢下榻,寶畫立即攔住她:“小姐的身子剛有好轉,別再受了涼。”

她順手攥住寶畫的胳膊拉到跟前,柔聲詢問:“到底出了何事?你這樣,叫我如何安心養病?”

寶畫低眸,眼角泛著紅,良久,她擡頭看向秦漪,哽咽道:“奴婢只是心疼小姐,若不是夫人去的早,小姐堂堂侯府嫡女何至於落到這等地步。”

秦漪握住她的手,似乎明白了什麽:“可是下人又嚼舌頭根了?”

寶畫微微側頭看了眼窗外,隨即壓低聲音:“奴婢剛才出府抓藥,撞見香菱偷偷給剛才來的那個大夫塞了個荷包。這府裏來的大夫都由賬房給診金,香菱無緣無故給他銀子做什麽?”

小姑娘越說越氣,兩手緊握成拳:“奴婢怕那藥方有問題,便去藥鋪找大夫瞧瞧,大夫說,那方子倒是沒什麽問題,只是其中有一味藥是極寒性,不但治不了您的風寒,恐怕還會加重病情。”

聽到這話,秦漪眉頭漸漸皺起,整顆心也慢慢冷卻。

難怪這病一直拖了這麽久都不見好,原來背後竟有人在搗鬼,香菱是趙氏身邊的丫鬟,此舉明顯是趙氏所指使。

寶畫自然也想到這些,她氣得渾身直打顫:“小姐,夫人怎能如此歹毒,您都要嫁人了,她卻還這般容不下您。”

秦漪冷笑一聲,這些年來,趙氏明著不敢對她做什麽,畢竟她是侯府嫡女,若她真出了什麽事,趙氏也脫不了幹系。

可暗地裏,趙氏縱容下人欺壓於她,這府裏的仆人除了寶畫和寶珍,有哪個把她當成正經主子?

“她不敢直接要我的命,便只好使些下三濫的手法。”

寶畫心裏直發苦,暗道自家小姐命途多舛,年幼喪母,碰上個繼母心思歹毒,還攤上個不作為的爹。

她不相信老爺看不見夫人和二小姐平日裏的那些小動作,可他一貫裝作瞧不見,睜一只眼閉一只眼,甚至對二小姐的寵愛遠遠超過她家小姐。

這侯府裏的人,實在是讓人心寒至極。

“小姐別難過,等您和周公子成婚便好了。”寶畫輕聲勸慰著,暗暗祈禱未來姑爺能多憐愛她們小姐一些。

秦漪聞言心口一窒,瞬間生出一股濃烈的悲意。

她就像那水中浮萍,沒有根,沒有去路,只能隨波逐蕩隨遇而安,她無力地扯扯嘴角,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,“寶畫,我知道阿濯心裏沒有我,可我心甘情願嫁給他,即便是飛蛾撲火便也認了,我只盼著,他能給我一處安身之地。”

這話聽著不可謂不悲切,寶畫情不自禁落了淚,嘴唇動了幾下,卻找不出任何能勸慰的話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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